一百年前，美国学者考察中国乡村，为当时正陷于“石油农业”下的美国寻找东方智慧，并将之记录，写下《四千年农夫》； 一百年后，当中国人也开始追问后工业化时期乡村和农业的命运时，发现历史竟如此相似，而答案似乎就在这本书里――

　　前不久, 美国农业与贸易政策研究所所长郝克明先生慕名来到浙江，想依循百年前美国学者凯恩(F H King)的足迹寻访先人笔下的东方乡村，并为他写下的《四千年农夫》百年纪念找一处适当的乡村。

　　1909年,美国的农业经济学家凯恩(F H King)曾到过中国香港、广东、江苏、浙江等地，为了研究中国农民的实际生活情况，并为当时备受“石油农业”困扰的美国寻找东方智慧，他一路走访乡村，与农夫攀谈，并记下一路笔记。

　　1911年，凯恩(F H King)的著作《四千年农夫》出版，书中集纳了他沿路所见、并深受启发的东方传统农耕智慧。在他眼里，“中国农耕拥有无穷魅力、智慧和活力，历经四千多年，土壤肥沃依旧，且用仅美国近半耕地养活了数倍于美国的人口。东方农民是勤劳智慧的生物学家”。

　　在这本书诞生百年后，郝克明沿着先人的脚步再次寻访中国，寻访100年后的中国农耕文化，他也走了很多乡村，但他却在很多地方依稀看到了百年前美国遭遇“石油农业”的影子：“一些地方的土地因征用而抛荒，一些田地上随意抛洒着农膜、农药瓶，还有新闻中频频出现的食品安全危机。”

　　后来，他到了浙江西南山区，面前的景色让他眼前一亮:“在美丽的田野里，一片金黄色的海洋，一眼望去尽是油菜。一段时间之后叶子开始掉落，油菜成熟之后，结出细长的籽夹,经过压榨后,产出菜油,这些油可以食用，也可以出售。”

　　“这场景，就跟书中描述的一样。在遂昌，人们用原生态理念创新农业生产模式，让我看到了‘四千年农夫’的影子。”郝克明表示可以考虑在遂昌举行《四千年农夫》这本书的百年纪念。

　　不久前，中国人民大学的两位博士生将《四千年农夫》翻译成中文，并将出版。很快， 中国的读者也将可以阅读《四千年农夫》，感受百年前就被记录下的农耕智慧。

　　“工业文明在战胜农耕文明，迅速成为发展主导的同时，并不是取而代之，它是文明型态的一种演进。人的本能，人的自然属性，仍然依赖于农耕文明的存在，更需要生态文明的熏陶。城市和乡村的出现，在历史过程中属必然，放眼将来，乡村仍然有一席之地。而不仅于此，传承农耕生产水平上形成的文明成果，能让我们读懂更多的社会哲理，感悟更多的传统文化魅力，体验更丰富的生活内涵。”葛学斌在这本书的序言中写道。

　　我们摘选《四千年农夫》的部分章节。

　　一亩中国良田养活一个人

　　在长江三角洲，有一种施肥方法我们之前从没见过，那就是人们用小船收集大量的运河淤泥将它们晒干后施用于田间，这种方法不仅可以培肥土壤，还可以改善运河排水，真是一举两得。还有虽然当地人使用的机械还比较简单，但这可以证明中国拥有较高层次的生产制造能力。

　　有个农夫在他不足0.06英亩的土地上种的黄瓜将给他带来20美元的收入。他已经卖了价值5美元的蔬菜，第二茬作物将在黄瓜之后种植。他只从邻近的运河用一个脚踏水车来抽水灌溉他的花园，每周浇一次水，下雨时不浇。

　　当反思我们农场的土地为什么在不到100年的时间里就耗尽了肥力，以及为了保证土地的年产量而不得不施用巨量的矿物肥料时，我们便意识到必须深刻了解和认识自古以来东方人一直延续的施肥方法。因为这种方法，中国人利用1/6英亩(约合1亩)的良田就足以维系一个人的生存，而在日本最南边的三个主要岛屿上，每英亩田地只能养活三个人。

　　崇尚节俭的美德值得学习

　　东方人解决燃料和保暖的方法再次让我们感到震惊。农民用衣服来保暖减少了对燃料的依赖，翻新土炕时替换下来的废弃砖成为珍贵的肥料。人们还将燃烧木材后产生的烟灰储存起来，用于培肥土壤，还有秸秆和松树枝也为解决燃料问题贡献了一份力量。中国人会定期种植一些树木作为燃料，以保护森林。这些民族崇尚节俭的美德值得人们学习。

　　东方的农民是世界上最懂得利用时间的，他们能以一种更迅速有效的方式保证同样的收成。这种节约时间的农耕方法是套种。江浙一带的农民会在小麦完全成熟之前套种棉花，用这种方式种下的棉花要比用传统方式种植的棉花生长时间多30天。许多地方还会采用复种的方法，这种做法使田里的作物变成了多熟制，利用生长季节的每分每秒促进作物的生长。

　　《四千年农夫》部分章节摘录

　　保护自然的第一课

　　在我们乘船或是乘火车游历上海、嘉兴和杭州的过程中，经常看到人们将稻田里的土壤挖出，之后将其堆放在运河沿岸或是直接倾倒进运河里。这些土壤是从农田周边的沟渠里挖出来的，之后它们被堆放在河床沿岸。据一些农民判断，它们也可能在水中经历了生长或者发酵等过程。将土壤堆放在河岸上，是为了方便用船将它们运送到桑园中去。

　　早春时节，这儿是一片绿色海洋，一眼望去尽是油菜。一段时间之后就开始变成一片金黄，最后当叶子掉落、油菜成熟之后，田里就变成一片灰色，就像奶牛一样，油菜能用于生产植物油，每100磅的油菜籽能产出40磅的菜籽油。这些油可以食用，可以燃烧，也可以出售。假如将油菜渣和灰作为肥料施用于田间，那么土地的肥沃程度能够保持平衡。

　　我们(指美国，编者注)农业产量大的首要原因是土壤肥沃，人均占有土地面积大，我们只是最近才开始了解一些好的耕作方法。农业耕作的首要条件是保持土壤的肥沃，东方各民族早已遇到此类问题，而且也已经找到了解决方法。

　　他们保持土地资源的经验是我们应该学习的，这是我们向他们学习保护自然资源的第一课。

　　东方的供养

　　我们一直盼望着和中国的农民见面，一起走过他们的田地，通过观察学习他们的耕作方法、农耕器具。渴望了解长达四千年的演化,如何做到在有限的土壤仍然能够生产充足的食物，养活如此稠密人口的农耕体系。

　　迄今为止，中国农民实行的最伟大的农业措施之一就是利用人类的粪便，将其用于保持土壤肥料以及提高作物产量。要理解这个措施的演变过程，首先要知道，在西方现代农业生产中使用矿物肥料就如同在工业生产中使用煤一样广泛。但是，矿物肥料也仅仅是在近几年才在西方国家普及，供给短缺才得到一定缓解。同时我们还必须认识到，东方国家的人民长期以来生活并没有因供养巨大的人口而遭到破坏。

　　当反思我们农场的土地为什么在不到100年的时间里就耗尽了肥力，以及为了保证土地的年产量而不得不施用巨量的矿物肥料数时，我们便意识到必须深刻了解和认识自古以来东方人一直延续的施肥方法。因为这种方法，中国人利用1/6英亩的良田就足以维系一个人的生存，而在日本最南边的三个主要岛屿上，每英亩良田只能养活三个人。

　　心思细腻的农夫

　　挖掘运河，开垦三角洲平原和其他耕地，这项工作在中国仍在取得进展。反复耕作并日渐成熟的土地成为他们最重要的财产，并支持起他们高度密集的人口。

　　在中国，我们曾有一段旅程是在上海和杭州之间的运河里度过的，住在一条房船上，走了大约117英里。我们毫不怀疑这项工程是过去4000年来人类改造冲击平原案例中最成功的一个。

　　这项工程所发挥的作用将在这个民族繁衍生息的历史过程中缓慢显现，而且它的建造及维护还培养了这个民族强壮的体格和恒久的毅力，这里的人们心思细腻，木讷于言，更多的时候是在默默地为家园的建设和土壤肥力的保持贡献力量。

　　我们共同探讨的农耕活动是一个充满活力的，拥有五亿人口的民族的伟大创举。他们四千年来不断积累农耕经验，并且这个势头还将保持下去。这群人有很高的道德修养，足够聪明，他们正在苏醒。

　　利用土地的哲学

　　这些古老民族的人，习惯于充分利用土地，很早以前就能让四片草叶生长在本来只能生长一片草叶的地方，也学会怎样加倍扩大面积来满足作物对更大空间的需求。

　　有个农夫在他不足0.06英亩的土地上种的黄瓜将给他带来20美元的收入。他已经卖了价值5美元的蔬菜，第二茬作物将在黄瓜之后种植。他只从邻近的运河用一个脚踏水车来抽水灌溉他的花园，每周浇一次水，下雨时不浇。

　　但是拥挤的作物在田地里挨得更近，需要更多的肥料以带来更大的收获，也需要相对更多的照顾，多方面更近的观察和更好的耐心，这些举措都远远超越了美国人的方法。因此，可以看出，这些站在茂盛的作物附近的农民极富智慧，他们不断寻找有效的措施来改进耕种技法。这可以从他那风景优美的田地里体现出来，也可以从茂盛的作物中看出来，还可以从老人的脸上看出来。

　　如果想要永续

　　如果美国想永续发展下去，如果我们要像东方人那样将我们的历史延续至4000年甚至是5000年，如果我们的历史要一直保持和平的状态不受饥荒和瘟疫的困扰，那么我们就必须采取措施竭力保护资源，而且只有这样我们的国家才能历世长存。

　　中国在很早的时候就有了发展永久性农业的意识，但却是在现在才真正开始完善起来。因为他们现在才有能力改善农业的发展，而他们的经验不仅为后人也为其他国家提供了借鉴，发扬他们的有利经验，最终为整个世界的农业发展引进一种全新的、先进的农耕方法。

　　浙江各地农耕智慧

　　记者 陆遥 报道组 董时纲 叶圣义 汤燕萍

　　在海盐县秦山镇，有一个由废弃石矿改造而成的农家乐，热闹的时候每天有30桌游客，10多个伙计都忙不过来。

　　负责农庄的钱经理解释说：“这里利用废弃石矿养鱼，环境独特，养的也都是十足的生态鱼，味道特别鲜。”

　　仙居白塔镇东山头村蒋四弟夫妇从2008年开始养原生态土鸡。记者到他家采访时，正好有一家临海收购商上门买鸡蛋。“一共1000只，再多也没有了。”虽然收购者出价豪爽，但蒋四弟夫妇还是坚持他们的“限购政策”。

　　由于严格实行纯天然喂食和放养，夫妇俩的鸡从来不需要运出去卖，上门来收购的城里人络绎不绝。

　　如今在浙江，生态农业方兴未艾，原生态产品供不应求。重新审视和研究自己所从事的农活，正在成为浙江农民的新课题。

　　3月26日，浙江生态富民研究中心在常山揭牌，意味着全国首个研究生态富民理论、推进生态富民实践的平台应运而生。省内各地结合各自的气候优势，根植于传统的种养殖项目，因地制宜地发展出自己的生态农业模式，带来创收。

　　杭嘉湖平原的轮作套养模式在全省优势明显。如嘉兴市秀洲区，因地处太湖流域，地势偏低，形成了大量严重制约农业发展的洼地。考虑到当地条件，为变“水患”为“水利”，当地政府引导农民种植水生蔬菜和水域养殖，发展湿地农业，变低洼地为聚宝盆。低洼田里不再种水稻，而在稻田里种起莲藕、菱角，养上甲鱼、泥鳅，与多种作物互利共生。

　　温州市永嘉县作为中国田鱼之乡，自有一套“稻鱼共生”的养殖技术：田鱼觅食搅动田水，水稻根系得以“呼吸”；鱼儿还能吃掉害虫和杂草；同时，田鱼的排泄物为水稻提供了肥料，促进水稻的生长。水稻则能为鱼遮荫和提供食物。稻鱼共生系统维持丰富的农业生物多样性和保护良好的农田生态环境。如今的稻鱼共生系统已不仅仅是一项农业技术，更是一种农耕文化。

　　丽水、衢州等山区，更善于利用独特的气候资源，发展无公害水果和有机茶生产。果园里放养山黄鸡或本地鸡，鸡吃虫害，鸡粪肥果园，种出的果品、养出的鸡肉品质都特别好；畜牧场的沼液通过管道，还可以运送给茶园作为有机肥料，达到农业废弃物资源化利用和生态环境建设，生态环境效益特别明显。

　　沿海地区则致力于向优势的水产养殖要效益。宁波市象山县推广出南美白对虾生态循环的养种模式。繁忙时养虾，空闲期种植雪里蕻。对虾起捕后，在虾塘里种植蔬菜，既增加经济收入，又能吸收池塘底质富营养化物质，改善池塘底质环境，以增加第二年养虾的成功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