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20世纪初中国乡村建设中的农业推广，开创了农民合作社，实现农业推广和产加销一条龙，形成了独特的农业推广方法和规范的推广程序。农业推广的内容也非常丰富，涉及生产门类有：植物有粮食作物、棉花、蔬菜、花卉等等；动物有鸡、猪、羊等；林木有桑和梨；还有农业机械、农田水利、肥料等。并且理念先进，措施科学，构成了中国农业推广史上光辉的一页。

 　　我国农业推广活动的历史，几乎与农业发展的历史一样悠久。古代社会历代统治者，都曾以不同方式组织农业推广，这种传统到近代也一直延续下来。而20世纪初乡村建设中的农业推广，很多做法具有独特的历史价值和现实意义。

　　一、农业推广的有效组织形式——农民合作社

　　乡村建设的杰出代表人物梁漱溟先生认为：所谓经济进步，无非是生产技术与经营技术的进步，均从零碎生产进步于大批生产，农业进步亦需要大规模的经营，舍合作社别无他途。当时的农民合作社主要有金融合作社、生产合作社和运销合作社三种主要形式，其中生产合作社种类最多。各地根据其农业资源和出产的不同而设立不同的合作社。如邹平的蚕业合作社、林业合作社、机织合作社；无锡各实验区成立的戽水合作社、养鱼合作社、养猪合作社、养蚕合作社、垦殖合作社；乌江实验区的灌输合作社、养鱼合作社。

　　邹平的美棉运销合作社，既是一种美棉的加工、运输和销售组织，也是一种美棉的种植和推广组织。它的社员和组织构成，不仅有从事运输和销售的人员和机构，而且有更多的从事种植和推广的人员和机构。它的业务范围包括棉花的收购及分等、加工、打包、运销、向社员提供棉花的种植费用贷款和销售预付贷款、指导种植、推广良种，从而将生产、加工、销售融于一体。由技术人员指导农民植棉，采用先进的科学技术；设立轧花厂，采用机器轧棉。在棉花产区定县，“因为农民自己没有经济组织，棉花一到收获季节，就有天津的棉商来收买。棉农因急需用钱，乃忍痛贱价出售，无形中遭受了很大的损失。我们针对这种情况，遂倡设合作仓库，农民可以先用棉花抵押借款，把棉花寄在仓库里，可先按市价接待70%的款，利息仅8厘，等到市价高涨的时候再出售。”可见农民合作的建立针对性非常强，而且非常及时。河北定县实验区的波支猪种之推行，最初计划依靠学校、社会与家庭三大方式，后来因合作社创办与发展，认为合作社实为推广波支猪种最适宜的中心组织，因此舍同学会而用合作社。

　　由上述文献记载，我们可知，早在80多年以前就已经开始了农民合作经济的实验。那时的农民合作组织，实现了产加销一条龙，是带领农民应对市场风险的保护性合作组织，发挥了农民连接市场的桥梁和纽带作用。

　　二、农业推广的方法及其程序

　　在乡村建设中，对农业推广的原则、方法及其实施程序，都有明确的规定。“欲使农业科学知识得以普及于一般农民，亦须有适当之原则，庶可推行尽利。此种原则有二，兹分述之：供给适当刺激以诱起活动，是为感应之原则。以农民领导农民，是为自动制原则。”这是当时对农业科学知识普及原则的认识。“普及之方法，依上述原则以实行普及之事业，则有两种根本主张。(一)以训练为普及之根本办法。(二)以表征场与表征农家为普及之中心机关。其训练包括篆加之训练(学术训练和精神训练)、表征农家之训练、平民学校学生之训练、普通农家之训练。”农场试验与表征农家之工作列表如下：

　　根据宋恩荣的归纳，定县生计教育的方法包括以下五个环节：(1)设立生计巡回训练学校。一年中根据节令与活茬，有计划有目的地巡回各村进行农业教育与实际指导。(2)设表证农家。在生计训练学校学满一年后的毕业生中，挑选成绩好而家境相当，年龄在25-50岁之间，热心农事改革且有一定领导能力的学生确定为表征农家，实际上是在农业生产上起典型示范作用的义务推广员。表征农家实际成为农业推广的中心与农村经济建设的枢纽。(3)实施推广训练。经过表征农家的实验证明，认为确有成绩并有推广价值，即由表征农家对一般农民进行最低限度的知识传授，实地进行示范表演，并从方法上进行指导督察。每一表征农家要负责30户农家的指导责任。(4)设立县农场，负责生计训练与农业改良推广的责任。平教会还将定县辟为华北普及农业科学技术的试验区。先后分别在定县城内、翟城村、高头村等地划地作试验场。试验以土产土法为主，借以向全国推行试验成果，并与北京清华学校订立关于普及农业科学合作办法。(5)试行县单位合作制度。1932年首先在高头村、尧方头村等十几个村组织信用合作社。

　　乡村建设中创立的根据当地生产发展需要，进行科学试验，将试验成果就地表征的方法，也就是我们今天所说的试验、示范方法；在试验示范的基础上推广开来，其程序也就是今天所概括的试验、示范和推广；并且各个环节紧密结合，环环相扣，在当今也是值得效仿的。

　　三、农业推广的内容

　　虽然20世纪初乡村建设中农业推广的内容非常丰富，并且理念先进，措施科学。涉及生产门类植物有粮食作物、棉花、蔬菜、花卉等等；动物有鸡、猪、羊等；林木有桑和梨；还有农业机械、农田水利、肥料等。根据已有文献记载，几个典型试验区的农业推广内容主要有：

 

　　江苏昆山徐公桥乡村改进实验区的农业推广包括：“1.农场22亩2分表征农作物。2.苗圃1亩繁殖改良作物种苗分给农家。3.合作鱼池13处。4.推广家禽。5.介绍新式农具：A灌溉机；B打稻机；C碾米机；D弹花机。6.果园8亩繁殖桃树。”

　　邹平实验区的农业推广内容有：“1.推广美棉。邹平农场于二十一年春选脱里司美棉种四千余斤，推关于孙家镇一带农民二百九十余家，表征试种……2.改良猪种。用波支猪改良本地猪种……3.改良鸡种。据该场试验，意大利力行鸡，每鸡年可产卵一百九十七枚，邹平鸡每年只产卵九十二枚，力行鸡与本地母鸡交配，每年可产卵一百五十四枚，较本地鸡每年可多产乱六十二枚；且质好量大……4.改良乳羊。查邹平一带农民食品，多淀粉质而缺乏蛋白质。最善之办法，即每家养瑞士羊一头，每日可取乳四磅，足供一家之用。现由该场将此相乳羊，选可靠农家，分给饲养。其交换条件，即产小羊时，赔还小羊两只，以便转赠其他农家饲养。”

　　定县实验区的农业科技推广活动：一是作物新品种选育，包括纯系选种、引种、杂交育种、人工促变等；二是改良肥料；包括以黑豆作辅肥、以兽骨做磷肥、肥料保存和利用方法；三是防治病虫害；四是白菜改良；五是梨树整枝；六是葡萄栽培；七是介绍园艺作物新种；八是改良猪种与饲养；九是改良鸡种、鸡舍；十是繁殖瑞士乳羊。

　　通过上述事例可以看出，乡村建设中的农业推广，虽然是在科技落后、农民文化素质低下、经济力量薄弱的基础上进行，但我们也能够感受到，其区别于古代农业推广的近代气息。其一，农业推广内容的广泛性。包括了动植物种植(养殖)技术的推广，针对民众的食物需求，同时兼顾民众营养不良的问题；还包括了机械、水利等新领域；并且是在同一试验区内，各个学科专业同时开展工作，综合协调，有机统一，没有现在这种因部门分工过细而各行其是，协调困难的局面。其二，农业推广内容的先进性。纳入推广计划的品种、技术等大都是来自于国外的优良品种和先进技术，是爱国知识分子吸收了国际先进科技知识而洋为中用的现实体现。其三，是农业科研、农业推广与现实结合的紧密性。推广的内容全部符合当地实际，直接产生经济效益，没有任何形式主义，体现了乡村建设实践者们的科学精神和严谨态度。

　　四、农业推广的成效

　　乡村建设中的农业推广，成效是非产显着的。主要表现在：其一，农产品产量的显着提高。定县实验区推行生计教育之后，产生了相当显着的效益。在植物生产改良方面，棉花改良，每亩可增产皮棉1.15元；玉米每亩可增值2.64元，小麦每亩可增产18-20%;白菜每亩可增产25%;犁树每株可增值0.90元；种植葡萄户每棵可增值2元。在动物生产改良方面，用波支猪与本地猪杂交后育出产肉160斤，比本地猪多产肉七八十斤；引进来杭鸡与本地鸡杂交，每地鸡每年多产鸡蛋160个；引进瑞士乳羊每日可产羊奶4两。在病虫害的防治方面，用炭酸铜浸泡大麦种治坚黑疽病；用水浸泡粟种防治黑疽病。其他如高梁黑病、白菜苋菜之白锈病、葱之黄萎病、棉蚜虫、葡萄黑腐病都试验推广防治办法。其二，提震了农民的自信心。晏阳初先生认为：“这种由农人自己作科学的表征，更使他们有了自信心，相信这些事是可以由他们自己作的，因之收获很大，这是定县一种很重要的推广制度。”在当时农民素质非常低的情况下，这种农业推广与农业科研、农民教育、农村发展紧密结合的形式，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其三，乡村建设中的农业推广在世界上也产生了重要影响。晏阳初先生曾在美国一个2000多人的大会上讲定县农业研究推广方法，后来在美国一家报纸发表，多家转载，得到广泛好评，并认为这种方法在南美洲效仿应用。其四，五个紧密结合堪称中国农业推广史上的经典范例。20世纪初乡村建设运动，是爱国知识分子救国救民的一条路，农业推广的五个紧密结合，即农业推广与农业科研、农民教育、农村发展、国家命运的紧密结合，知识分子与民众的紧密结合，为我们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

　　五、农业推广的困境

　　在乡村建设经历了十多年的奋斗，也结出累累硕果的同时，一个根本无法回避的问题摆在面前，宴阳初先生明确认识到“农村经济问题中最严重的，莫如土地问题。这个问题，近年已引起国人的深切注意。……这桩根本工作，似应由政府出力解决。”虽然一代爱国知识分子谋求的是教育救国，与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寻求建立崭新社会制度的革命道路是有根本区别的，无法解决当时中国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之间的社会基本矛盾，教育救国的道路没有走通。

　　乡村建设是知识分子教育强国的探索，其社会基础依赖于知识分子的热情，其经济基础主要来自于国内外的捐助，特别是经验推广阶段依靠洛克菲勒基金会的资助，其困难与局限性是可想而知的。1934年，在定县工作五年之际，晏阳初先生坦言困难和他的态度：人才短缺、经费匮乏，面对内忧外患和天灾人祸，教育改革难被重视；改造民族生活之大计，决不会刹那间成功，只能脚踏实地、一点一滴去做。

　　综上，乡村建设运动是一代知识分子进行的富民强国的探索，虽然由于内忧外患而中断，但留给我们的精神财富是非常宝贵的。关于农业推广的实践取得的成就对当今的农业推广学术研究和推广实践仍具有借鉴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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