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 本文对民国时期中国农村合作社的产生与发展， 尤其是对这一时期的华洋义赈会、乡村建设运动中的合作社以及国民政府领导创办的合作社进行了分析， 并对其成效与不足做出了评价。

　　关键词： 合作社运动 农村合作社 民国时期

　　清末民初， 在世界上第一个现代合作社产生半个世纪之后， 中国就有留学国外的学子在研究和宣传合作社， 并且进行了早期的合作社实践。经过各社会团体、尤其是南京国民政府的推动， 全国合作社曾得到长足的发展。虽然由于国民政府败退台湾， 中国大陆国民党统治区的合作社随之消沉， 但这段历史不应被遗忘。何况国统区几十年的合作社历史也在许多人心中留下印记， 围绕这段历史而写就的历史文献也是一笔难得的文化遗产。半个世纪以来， 不论在中国大陆还是在台湾， 有许多从那时走过的人仍然从事着合作社理论的研究和实践活动。中国台湾合作社实践的成功， 也得益于在中国大陆多年的合作社实践和从大陆去台多年从事合作社理论研究和实践的一大批人员所作的贡献。回顾这段历史， 对于梳理我国合作社历史发展的脉络， 总结合作社发展的经验和教训， 促进目前中国农村微观组织建设有着重要意义。

　　一、中国早期合作社思想的传播

　　合作社是资本主义矛盾激化的产物。早在19 世纪中叶， 以反对工商资本及高利贷剥削为特征的合作社运动就已经在西方一些国家产生。其时中国正值鸦片战争之后， 在帝国主义的侵略下， 一步步沦为半封建、半殖民地国家。辛亥革命虽然推翻了清王朝的封建统治， 但并未使中华民族获得真正独立。“五四”运动从反对封建思想的启蒙运动开始， 发展到政治上的反对卖国军阀、反对帝国主义。在此期间， 各种新思潮不断涌现。合作社思想便是在这时传人中国的， 具体有以下几种方式：

　　( 一) 由一些受西方文化影响的爱国知识分子传入

　　传播的途径主要有两条： 一是通过在欧美留学或考察， 引进合作社思想与合作运动的方法。如有“中国合作之父”之称的薛仙舟， 先后留学美国、德国和英国。欧美各国合作社的成功运作对薛仙舟的影响极大， 经过考察研究， 他坚信合作制度可以解救中国于危亡之中。所以，回国后积极倡导合作运动， 并发起成立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信用合作社$ $ 上海国民合作储蓄银行， 并经陈果夫授意拟定《中国合作化方案》, 成为中国合作事业先驱。另一条途径是到日本学习考察， 如徐沧水、戴季陶等， 并把日本的合作法制、合作政策及推行合作社的各种方法引进中国。

　　( 二) 由民主革命的先驱者引入

　　民主革命的先驱者孙中山在发动革命的过程中， 曾奔赴日本、欧美等国， 考察这些国家的政治经济制度， 结合国情， 创立了三民主义。在三民主义中， 他非常强调合作社的作用， 将它作为解决民生问题的一项重要制度。孙中山认为， 社会进化原则是互助， 而互助是合作制度的基础。所以， 孙中山非常重视合作事业， 重视合作理论的研究及实践。孙中山先生的上述思想很大程度上是根据西方国家兴办合作社的经验， 结合中国经济、政治现状进行分析后形成的， 对于以后国民党发起的合作社运动有着直接影响。

　　( 三) 由受到马克思主义影响的革命青年传入

　　“五四”运动以后， 马克思主义开始在中国传播， 以陈独秀、李大钊、毛泽东等为代表的革命青年， 从积极组织革命团体到创办革命刊物， 在宣传马克思主义的同时也使马克思主义的合作思想得以传播。

　　合作社思想传播路径的不同， 决定了在中国形成的合作思想也存在着差异。早期中国的合作思想可以归纳为以下几种： ( 1) 改良主义的合作社思想。主要为一批知识分子所倡导。他们认为， 通过组建合作社， 用和平手段建立合作共和国， 既可以避免资本主义的各种弊端， 又可以防止共产主义者的暴力行为， 是挽救中国、改造社会的有效办法。改良主义的合作思想成为中国早期合作社实践的主要理论基础。( 2) 三民主义的合作社思想。主要为国民党人所倡导。他们以三民主义作为建国纲领， 合作社则是实现三民主义的一个社会组织。三民主义的合作社思想成为国民党政府指导合作社发展的理论基础。( 3) 马克思主义的合作社思想。主要为共产党人所倡导。他们认为， 只有发动群众夺取国家政权、建立社会主义社会， 才能彻底改造中国。合作社运动是工农运动的重要组成部分， 也是改造社会的重要组成部分。

　　除上述三种主要合作社思想外， 也产生了一些比较实用的合作社思想， 如华洋义赈会的合作社思想、乡村建设派的合作社思想等。

　　二、中国华洋义赈会的合作事业

　　“五四”运动前后， 中国基本处于合作社思想的传播时期， 所进行的少量合作社实践也只是限于城市， 而且大多是由合作思想的传播者组建的。只有华洋义赈会指导创办的合作社才算真正开创了中国农村的合作事业。

　　( 一) 华洋义赈会合作事业的发展过程

　　1920 年华北各省发生特大旱灾， 中国政府及各界人士以及美国、加拿大等国外一些民间团体纷纷开展各种募捐救灾活动。中外人士先后在北京、天津、济南等地组织了7 个民间赈灾团体。由于赈灾团体系华人和洋人合办， 故称华洋义赈会。各义赈会共经收赈款、赈物2000多万元， 对于缓解各地旱灾起了一定的作用?.1921 年， 灾区农业喜获丰收， 各省义赈会先后 结束赈济， 尚存赈款200 多万元。为有效使用赈余款， 由北京华洋义赈会发起成立“中国华洋义赈救灾总会”, 统一管理赈灾余款。各省原有的7 个义赈会为总会的分会。

　　义赈会最先推行的是信用合作， 并起草了中国农村第一个信用合作社章程。1923 年6月， 在华北公理会传教士的帮助下， 成立了中国农村最早的合作社——河北省香河县第一信用合作社。

　　华洋义赈会在指导组建合作社时并不直接参与合作社业务。义赈会只是进行宣传发动，如果有农民愿意成立合作社， 总会就为其提供有关的宣传资料和章程。成立后的合作社如若获得总会指导， 则应请求其承认。总会派人调查后确认符合条件， 则予以承认， 并发给承认证书。总会以“ 承认社”为对象， 派人下乡指导， 如有借款请求， 则给予低息贷款。截止1932 年，经华洋义赈会指导成立的合作社有915 个， 其中已承认的为379 个，1931 年， 总会开始接受政府委派任务。由于江淮一带发生水灾， 南京国民政府在上海成立了救济水灾委员会。由于委员会赈灾经验和人力不足， 遂将农赈事宜委托给华洋义赈总会， 并由总会负责人章元善任总干事。至此， 总会的业务便由河北省扩展至江淮一带。之后， 总会及其分会又先后在河北、湖南、湖北承接国民政府委派的农赈事业。1934 年南京国民政府颁布5合作社法6, 并在实业部设合作司。根据合作社法及其施行细则， 各类合作社必须在所属县政府重新登记， 并由合作司统一管理。这样， 华洋义赈会在合作事业中的重要性明显降低。尽管如此， 义赈会仍在上海、南京等地为合作社募捐， 并在夏威夷成立募捐委员会。

　　华洋义赈会的合作事业， 始于河北， 推广于江淮， 后又在华北等地获得发展。抗战前， 总会在全国六个省191 个县共建立合作社12560 个， 互助社3566 个，抗战爆发后， 各地合作事业多陷停顿。1941 年， 中国华洋义赈总会并入中国国际救济委员会。

　　( 二) 合作社的组建与运作

　　华洋义赈会是最早进入中国农村区域发动农民组建合作社的。由于农民从未听说过合作社， 华洋义赈会便有目的的派人进行合作理论讲解， 提高农民对合作社的认识， 并帮助农民组建合作社。

　　义赈会指导创办的合作社社员资格有严格限制。义赈总会合作委办会重要议决案中规定：农村信用合作社社员以农民为主。在成立时期， 非农民为发起成员， 至多不得超过全体四分之一， 续入社员， 则概以农民为限。 发起人中允许少数非农民加入， 其原因在于农民缺乏组织能力与办事经验， 或者不理解章程内容， 只能借助农民以外之人， 如乡村教师、牧师或其他有知识而热心公益的人士来保证合作社的组建与正常运营。

　　合作社成立以后， 便可自行开展各项业务。但是， 如果想得到总会的帮助， 还应请求总会予以承认。按合作委办会决议案， 一般合作社/ 未经两次调查， 且均有满意之报告者， 从缓承认， 以照郑重。0 ? 因此， 成立两年以上而又未被承认的合作社决非少数。已被承认的合作社，如果需要借款， 可向总会提出申请。总会依据各社的业绩、社员人数及承认年限， 核定最高借款额。

　　合作社业务主要为存款和贷款两种。存款不只限于社员， 但非社员存款得有社员介绍。

　　合作社贷款只限于社员， 放款利率要低于当地普通放款最低利率。年度结算如有盈余， 四分之一作公积金， 剩余作下年度的营业费及发展地方合作计划费。公积金主要用于补偿无法收回的债权和其他特别债务以及向社外借款时作为抵押。公积金不可分割。若合作社终止， 公积金用于本村兴办新社； 若一年内没有组建新社， 则上缴义赈总会， 用于地方公益事业。股本不分红利。

　　总会与合作社彼此相互独立， 互不干涉内部事务。总会只是为合作社的成立提供帮助。

　　但是， 由于总会对一些合作社提供了贷款， 则对合作社的业务就不能不闻不问。总会要定期对合作社业务加以指导并考核。为了促进合作社的独立发展， 总会鼓励各合作社之间的联合， 组成不同区域的合作社联合会。经义赈会审查合格的联合会， 可以得到总会的承认， 并相应获得补助。

　　( 三) 对华洋义赈会合作事业的总体评价

　　华洋义赈会是中国最早倡导并开创农村合作事业的民间团体， 它对于合作社在中国农村的移植和推广起了重要作用。义赈会所创办的合作社是以德国赖夫艾森农村信用合作社为样本。赖夫艾森式信用社的主要目的便是设法解决小农的经济困境， 其运营中的显着特点是无限责任制， 即用合作社和社员的信誉担保， 吸引贷款， 对社员资格严格审查； 公积金用于地方公益事业， 不能在成员之间分割。华洋义赈会将赖夫艾森式农村信用社移植到中国农村， 取得明显成效。社员可以获得低息贷款， 从而减轻了高利贷的盘剥。总会还十分重视对农民进行合作思想及经营方面的教育， 这对于提高农民及社员素质、培养合作人才都起了一定作用。总会所制定的章程、宣传教育方法及指导方法以及一些合作社管理办法， 如表格的制定、业务考核、存贷款方式等， 都为官方和其他民间机构所采用。它所拥有的办社经验和合作社管理人才对其后在中国掀起的合作社运动起了重要作用。

　　尽管华洋义赈会开了中国农村合作事业的先河， 但是， 它所指导创办的合作社仍存在许多缺憾， 主要可以概括为以下两个方面：

　　首先， 合作社本应是一个独立经营、自负盈亏的企业， 而华洋义赈会指导创办的合作社大多缺乏独立开展业务的能力。虽然义赈会强调合作社是农民自己的组织， 有其独立性， 总会与合作社之间并不存在领导与被领导的关系， 但在实际运作中， 许多合作社是依存于总会而存在的。由于农民大多生活困苦， 没有多少资金用于入股， 一些富有之人则贪图高利贷放能获更多收益而不将资金投入合作社， 这就使得合作社的自有资金很少。因此， 合作社的主要资金来源只能是义赈会的贷款。能从总会得到贷款也是农民组建合作社的主要目的。这样， 许多合作社的业务便简化为从总会借款， 向社员放款。除此之外， 几乎没有也无力从事其他活动。

　　其次， 华洋义赈会最初的设想是从合作入手， 振兴国民经济?.但是， 在当时的社会和政治制度下， 合作社对于农民生活的改善是很有限的， 更不可能解决农村根本问题。仅就总会自身而言， 由于资金有限， 分摊到每个社员的贷款很少。这也就不难理解有如此之多未被承认的合作社， 更有广大区域无力组建合作社， 这难免影响总会合作事业的开展。

　　三、乡村建设运动的倡导者所创办的合作社

　　二十世纪初期， 由于内忧外患， 中国农村处于严重危机之中。许多人纷纷着书立说， 阐述拯救并建设中国的方法。有从工业入手带动农村发展的， 有从乡村建设本身入手， 进行农村政治经济重构的。其中主张从乡村建设入手拯救中国的， 称作乡村建设派。他们所倡导的运动称作乡村建设运动。据统计， 1934 年， 有600 多个组织参加了这个运动， 建立实验点、实验区1000 多处。就合作社建设而言， 最为着名的要属梁漱溟的山东乡村建设研究院所创办的邹平实验区和晏阳初的中华平民教育会所创办的定县实验区。

　　( 一) 梁漱溟的合作社理论与实践

　　梁漱溟， 广西桂林人。1922 年出版《东西文化及其哲学》, 为其乡村建设理论奠定了基础。

　　1929 年任河南村治学院教务长， 1931 年在山东邹平创办乡村建设研究院， 先后出版《中国民族自救运动之最后觉悟》、《乡村建设理论》等， 提出一套完整的乡村建设理论。梁漱溟认为， 中国最大的问题是“文化失调” 而要重塑中国文化， 就必须从乡村建设开始， 建立“乡农学校”, 与乡村政权结合在一起，“以乡学代区公所， 以村学代乡公所”, 校长由乡长兼任。乡村建设主要包括经济、政治和文化教育三个方面， 而首要任务就是要进行农村经济建设， 发展农业生产。发展农业生产有两条途径， 即/ 技术的改进和经济的改进0, 要完成/ 经济的改进0, 就必须举办各项合作?.根据这一思路， 1931 年， 山东乡村建设研究院的师生们开始在山东邹平县进行实验， 组建合作社。1936 年底， 全县共建立合作社307 个， 拥有社员8828 户， 股金1. 24 万元?,其中棉花运销合作社占一半以上， 这主要是由于乡村建设研究院推广美国优质棉种的缘故。

　　由于棉种最初推广地孙家镇古称梁邹， 为邹平棉市中心， 棉花运销合作总社又设于该地， 故山东邹平棉花运销合作社亦称梁邹美棉运销合作社。梁邹美棉运销合作社是邹平试验区中影响最大的合作社， 由其内部结构可以看出邹平全县合作社的总体发展特点。

　　梁邹美棉运销合作社分为村合作社和合作社联合会两个层次。村合作社又名分社， 有7人即可成立。凡在该区域内种植美棉的农户， 行为踏实， 按比例缴纳股金， 便可申请加入合作社。社员种美棉20 亩以下者至少入一股； 20 亩以上者， 每10 亩加认一股， 每股2 元。社员生产的棉花不得自由买卖， 全部交由合作社运销。美棉种植技术及选种， 均由村合作社加以指导。社员生产资金不足时， 可由村社转请联合会预支部分美棉运销货款。合作社联合会又名总社， 是联合全县各村合作社的总机关。其主要业务是接收各村合作社棉花， 并加以检验、整理、打包， 最后运往济南一带销售。棉花产销价之差扣除各项营业费用后即为盈余金。盈余金中先以年利率6 厘抽出总社股本利息， 所余金额中20% 作公积金， 10% 为公益教育金， 5% 酬劳职员， 65% 按运销额比例返还各分社。各分社再以年息6 厘抽出分社股本利息， 余额的20% 作公积金， 10% 酬劳职员， 70% 按运销额返还社员?.

　　梁邹美棉运销合作社的社员按接受服务的规模( 棉花种植面积) 入股， 盈余按交易量( 运销额) 返还， 社员股金不分红利。由这些特点可以看出， 该合作社是按照国际合作社原则规范运作的。

　　( 二) 晏阳初的合作社理论与实践

　　晏阳初， 四川巴中县人， 曾在美国获得学士、硕士和博士学位。1924 年成立/ 中华平民教育促进会0( 简称平教会) , 并以河北定县为试验区， 举家迁往农村。晏阳初认为， 中国落后的基本原因是民众的/ 愚、贫、弱、私0( 指农民缺乏知识、生活贫困、体弱多病、不善团结与合作) 所造成的。为此， 有针对性地提出四种教育， 即以文化教育治愚， 以生计教育治贫， 以卫生教育治弱， 以公民教育治私， 采取学校、家庭、社会三种教育相结合的教育方式?.

　　晏阳初的合作社思想是以教育为本， 融经济与教育于一体， 以教育使人民/ 知自救0, 以经济使人民/ 能自救0, 而合作制度便是教育兼经济的最好自救办法。1933 年， 河北省县政研究院成立， 划定县为/ 县政建设实验区0, 晏阳初出任县政研究院院长， 合作社主要由研究院承办。

　　定县的合作社包括两部分： 一部分是华洋义赈会主办的， 另一部分是由平教会主办的。定县划为县政建设实验区后， 经协商， 华洋义赈会办的合作社全部移给平教会。定县合作社以村为基层单位， 以信用合作为主， 兼营购买、运销、生产等项业务。村合作社主要业务有二： 一是吸收存款， 二是将所筹资金贷放给社员。资金不足时可向县联社借款， 或由联社担保， 向社外借贷。据1935 年统计， 定县共有农村合作社128 个， 拥有社员4768 人， 股金10516 元。合作社中信用合作社所占比重最大( 43 个) , 其余为信用兼运销、购买等， 同时还有生产合作社。有83 个合作社加入定县农村合作社联合社?.

　　( 三) 对乡村建设运动中合作事业的评价

　　乡村建设运动倡导者们有关合作社的理论和实践对于推动中国合作运动的发展有着重要的促进作用。他们以乡村建设理论为基础， 提出发展合作社的一整套计划和方案， 丰富了中国农村合作社的理论和实践； 他们所建立的许多合作社， 如梁邹美棉运销合作社， 基本上是按照国际合作社原则运作的， 这对于中国农村合作社规范化发展有一定示范意义。在他们所及的试验区域， 通过兴办合作社， 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当地的一些问题， 如社员能获得低息贷款， 生产物能得以运销等。一些乡村建设运动的倡导者们多年来坚持深入农村， 与民众打成一片， 帮助民众解决实际问题， 从而受到民众的尊敬。1938 年6 月， 毛泽东在延安会见平教会代表， 对晏阳初及其同仁/ 以宗教家的精神努力平教运动， 深表敬佩0.定县的经验， 迅速在亚非拉国家得到推广与发展。1943 年， 在由美国150 多位着名学者组成的评选大会上， 晏阳初当选为/ 世界上为社会贡献最大与影响最广的十大人物0之一?.

　　但是， 由于乡村建设运动倡导者们没有对中国社会的性质和所要解决的问题进行准确地分析， 这就决定了他们所选择的乡村建设之路最终要失败。晏阳初所发现的/ 愚、穷、弱、私0,实际上只是中国农村问题的表象； 梁漱冥的中国社会结构的重建， 也是以军阀的存在和帝国主义的侵略为前提。他们的理论与实践都没有触动中国社会的根本问题， 即帝国主义的侵略和封建主义的剥削。正是在帝国主义侵略的隆隆炮声中， 他们所进行的各种乡村建设试验纷纷因基地沦陷而告结束。正如孙冶方在1936 年批评乡村改良主义时形象地指出： / 我们不否认教育技术， 也等于不否认- 阿司匹林。 对于医治伤风的效力和补药对于虚弱者的好处； 然而梅毒病患者所最迫切的是六0 六针； 而今日中国农村所需要的是推翻帝国主义侵略和铲除封建残余势力底统治。以阿司匹林和补药去代替六0 六针的人， 是因- 好意。 而断送了梅毒患者底性命； 以教育和技术来代替政治解放的人， 也可以这样- 好意地。 阻止了中国农民大众的解放之路。0 ?

　　四、国民政府领导创办的合作社

　　( 一) 合作社发展概况

　　1927 年国民政府定都南京后， 鉴于中国的农村经济危机和民族危机以及乡村建设运动的影响， 国民政府开始用行政手段推行合作社。在国民党的号召下， 江苏、浙江两省率先设立省一级合作社管理机构， 颁布合作社暂行条例， 运用行政手段推进合作社发展。国民党党部也开始着手合作政策的制定和实施， 并将合作运动作为国民党下属党部工作的/ 七项运动0之一。

　　然而， 国民党所领导的合作社作为一种运动， 则始于三十年代初期， 其直接原因是赈灾和反共的政治需要。

　　1931 年长江、淮河流域发生严重水灾。南京国民政府在上海成立了救济水灾委员会， 委托华洋义赈会负责农赈事宜。华洋义赈会在江西、安徽和湖南三省组织互助社和合作社分别为1000 多个、2000 多个和1930 多个?./ 九#一八0事变后， 日本帝国主义侵占东北， 并时常南下袭击临近地区。为救济这些受兵灾侵挠的农村， 1933 年国民政府在北京设立了/ 华北农村救济委员会0( 后改组为/ 华北合作事业委员会0) , 依照江淮各省的办法， 在冀东以互助社和合作社形式实施农赈。国民政府在对苏区革命根据地展开围剿时， 提出/ 三分军事、七分政治0、/ 与匪争民0等口号， 企图通过经济上的合作社和政治上的保甲制度达到全面控制农村的目标。

　　为此， 先后颁布赣、鄂、豫、皖/ 剿匪0区内农村合作社条例、模范章程等， 并设立农村合作指导员训练所、农村合作委员会等。经过行政推动， 四省合作社迅速得到发展， 至1934 年9 月已达2067 个?.

　　1934 年2 月国民政府立法院正式通过5中华民国合作社法6, 与同年8 月实业部颁布的5合作社法实施细则6一并实施。在5合作社法6颁布实施的第二年， 国民政府在实业部正式设立合作司， 全国各省市、各团体组建的合作社均被纳入统一的管理体系， 并规定各类合作社必须在所属县政府进行甄别并重新登记。

　　1940 年8 月为配合抗日战争的需要， 国民政府行政院颁布了5县各级合作社组织大纲6.

　　5县各级合作社组织大纲6规定合作社是国民经济的基层单位， 与/ 地方自治0相配合。合作社设置与行政区域相一致， 每保一社， 每户一社员； 每保合作社加入乡( 镇) 合作社， 乡( 镇) 合作社加入县联社； 保、乡( 镇) 合作社一般兼营其他业务， 专业合作社另行组织， 形成系统。至此， 中国农村出现一种新型的合作社， 即乡镇保合作社及其联合社。由于乡镇保合作社是靠行政力 量推动的， 因而发展速度很快， 从1942 年开始， 每年以2 万左右的速度递增。抗战结束时已达7 万多个。与此同时， 一般类型的合作社也有显着增长， 最高时曾达14 万个。到1945 年抗战结束时， 合作社已达到17 万多个?.这是整个民国时期合作社发展的最高峰。

　　在内战时期， 尽管国民党采取许多措施推进合作社发展， 如设置中央合作金库， 成立中央合作指导委员会， 但是从总体看， 合作社发展基本上是停滞的， 合作社数基本上维持在16 万左右?.到1949 年初， 中国大部分地区获得解放， 国民政府领导组建的合作社部分自行解体， 部分为解放区人民政府改组。至此， 国民政府在大陆的合作运动基本结束。

　　( 二) 国民政府领导的合作运动的发展特点

　　1. 合作运动是在政府推动下发展起来的。与欧美发达国家合作运动不同的是， 国民政府领导的合作运动不是由民众自下而上自发发展起来的， 而是由政府自上而下推动起来的。这种自上而下的推动主要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首先， 政府自上而下定立合作社法规。以政府名义颁布的合作社法规， 要以江苏、浙江两省于1928 年颁布的5江苏省合作社暂行条例6及5 浙江省农村信用合作社暂行条例6为开端。

　　这也是江、浙两省在抗战前合作社发展一直位于全国前列的重要原因。继江、浙两省之后， 沪、宁、鲁、冀等省市也相继颁布一些合作社法规。1931 年4 月实业部颁布5 农村合作社暂行规程6, 1933 年10 月/ 剿匪0区也颁布各省农村合作社条例及实施细则。上述法规的颁布和实施， 无疑推动了国民党所领导的合作运动的发展。但是， 这些法规都是以地方政府或部令形式颁布， 并非立法院正式通过并经国民政府公布， 因此不具有法律效应。有鉴于此， 1934 年， 正值国民政府在重庆商定5宪法6之时， 合作界人士纷纷要求将合作事业列入5 宪法6, 终获通过。

　　1934 年又相继颁布5中华民国合作社法6与5合作社法施行细则6.合作社列宪、5合作社法6及5合作社法施行细则6的颁布与实施， 确立了合作社的法律地位， 并在国人并不熟识合作社的环境下自上而下设计了一个合作社发展模式， 对于合作社的规范化发展并在全国范围内掀起合作社运动奠定了基础。而1940 年8 月颁布的5县各级合作社组织大纲6, 要求各乡、镇和保都要组社， 每户都要入社， 并且限制合作社解散和社员出社， 这是政府自上而下强制民众入社的典型事例。也正是在这种强制的环境下， 乡镇保合作社才有了迅速发展。

　　其次， 自上而下设置合作行政管理机构并委派合作理论或实践专家任职。国民党政府在合作社不同发展时期设置不同的合作行政机构， 合作行政的变迁可以反映出国民党所领导的合作事业的兴衰。尽管在合作运动初期， 国民党对合作社只是原则性提倡， 并未设置统一的行政机构。但是一些地方政府， 如江苏、浙江等省， 出于自身的需要， 在相关部门设置了合作行政机构。作为第一个全国规模的统一的合作行政机构要属1935 年5 月在实业部设置的合作司。

　　合作司成立后， 全国合作行政统一集中于合作司。1938 年1 月抗日战争初起之时， 国民政府在紧缩战时行政机构时， 将实业部合作司撤销， 合作行政归经济部农林司第五科主管。随着后方各省市合作事业的兴起， 经济部农林司兼办全国合作行政有力所不及之处， 于是， 1939 年5月， 在经济部正式成立合作事业管理局。抗战期间之所以在沦陷区合作社大批停顿条件下， 全国合作社仍有大的发展， 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合作管理局的统一领导。 国民政府不仅通过设置行政机构， 而且还通过对合作社理论与实践专家委以要职而推动合作社的发展。合作指导司司长章元善曾任华洋义赈会总干事， 不仅熟知合作社组建与运作，而且着述颇丰。合作事业管理局局长寿勉成曾是中国着名的宣传合作运动的专刊5平民周刊6编辑、国民中央政治学校合作学院院长。由合作理论与实践专家任合作行政最高长官， 无疑是合作社发展的重要因素。

　　2. 合作社业务发展很不平衡， 信用合作占居突出地位。国民党领导创办的合作社涉及多种业务， 但尤以信用合作社所占比重为最大。1931 年信用合作社3000 多个， 占全部合作社的87. 5%.自国民政府发起合作社运动到抗战初期， 信用合作社一直占绝大比重， 有些年份甚至接近90%.信用社主要是在农村组建的。因此， 如果说此间中国农村合作社的发展也就是信用合作社的发展并不为过。只是到了抗战中期颁发了5县各级合作社组织大纲6, 要求合作社设置要与行政区域相一致， 导致乡镇保合作社迅速发展， 加之抗战爆发后， 后方物资紧缺， 国民政府相继采取诸多促进生产、运销、消费合作社发展的措施， 从而使农产品生产、供销合作社得到发展。

　　信用合作社长期占中国农村合作社主导地位是有其经济和政治原因的。首先， 中国农民在封建地主的剥削下十分困苦， 加之天灾人祸不断， 亟需资金救济。而通过组建信用合作社或类似组织将救济款下发到农户， 是一种较实用的解困方式。也正因如此， 国民政府， 包括华洋义赈会等一些团体， 都以信用互助社或合作社形式组织农民统一使用赈款。从农民方面看， 由于生活极度贫困， 又遭高利贷盘剥， 得知组织信用社可以获得低息借款， 当然纷纷要求加入， 这就使得信用合作社不断发展起来。其次， 中国农村人口庞大， 土地稀少， 劳动生产率很低， 土地产出物很少。加之中国农民大多为佃农， 租用地主土地， 收获物相当部分要以地租形式交还地主， 自己所剩无几。在这种情况下， 产品运销合作社是难以得到发展的。同时， 由于小农经济自给自足的特性， 农业生产所需要的种子、肥料、饲料等都产自自家， 很少向外购买， 至于新式农具的购买和使用更谈不上。因此， 供应合作社、设备利用合作社等在当时的中国都难觅发展土壤。信用以外的合作社难得发展， 信用社的地位和作用也就凸显出来。

　　3. 注重合作教育和宣传。国民政府领导的合作运动之所以得到一定程度的发展， 一个重要原因是对合作教育的重视。合作教育在当时被称作/ 合作运动之母0.国民党通过不同程度的合作教育培养了大量的不同层次的合作人才。除此之外， 国民政府还通过发行合作报刊和书籍、制作合作标帜、创作合作歌曲、纪念国际合作节等活动， 宣传合作知识， 提高合作社知名度， 扩大合作社影响。

　　( 三) 对国民党所领导的合作运动的评价

　　在评价国民党领导的合作运动时应避免两种极端的倾向， 即全盘肯定和全盘否定。我们应该看到， 国民党自1927 年定都南京到1949 年撤离大陆， 一直处于战乱时期。先是新军阀混战， 继而又对共产党各根据地进行/ 围剿0, 期间还发生了/ 九# 一八0事变， 日本侵略了中国东北， 接着又经历了八年抗战。抗战胜利后又进入全面内战。在这二十余年的战乱时期， 指望合作运动取得显着成效是不现实的。国民党溃败， 也就宣告了它在大陆实行合作运动的终结。

　　但是， 我们分析评述某一事件应从全局出发， 不能只重结果、忽视过程， 不能由于国民党政权在大陆失败就否定它在大陆所推行的一切运动， 包括合作运动。从总体看， 国民党领导的合作运动既具有积极意义， 有值得我们借鉴之处， 同时也存在许多问题。

　　1. 积极意义

　　( 1) 合作社对于赈灾、调剂农村金融和流通、支援抗战起了一定的作用。如前所述， 国民政府大规模开展合作运动是从赈灾( 包括自然灾害和战争灾害) 开始的， 合作社的组建在某种程度上减轻了天灾和兵灾所造成的损失； 同时， 合作社对于调剂农村金融和流通也起了作用。

　　通过组建信用合作社， 可以使一部分农民以较低的利息获得贷款， 从而缓解高利贷的盘剥； 通过组建运销合作社， 可以使农产品顺利销出并获得相对高的价格。据1933 年统计， 河北棉花运销合作社每百斤棉花售价36. 35 元， 高出本地售价3 元多， 棉农可多得10%左右的利润?.

　　抗战期间， 合作社在协助政府给军队以便利、协助银行推行辅币、禁止伪币流通、将战区内重要物资运入安全区等方面都作出了贡献。如浙江省政府于1939 年4 月组织了战区合作工作队， 在一年时间内就组建了478 个茶叶、蚕丝、棉花、桐油等合作社， 收购、抢运了价值200 余万元的经济作物， 为军需民用、外贸出口提供了部分货源?.

　　(2) 合作社建设已成体系， 并为在台湾获得成功准备了资源。1934 年5 中华民国合作社法6颁布， 合作社开始进入规范化发展时期。同年在实业部设合作司， 统管全国合作行政。在其前后， 各地方合作行政机构也相继建立。各省、市、县也建立起合作金库， 为合作社发展提供了资金保障。从中央到地方， 对合作教育给予应有的重视， 为合作社建设提供了不同层次的人才。这样， 至抗战前夕， 合作社建设已基本上规范化、系统化。只是由于频繁的战争， 合作社被纳入战时体制， 并随着国民党的溃败而告结束。国民党在大陆领导的合作社运动， 在小农经济的汪洋大海中探寻组织农民之途， 不失为一种有益的尝试。国民党溃守台湾后， 通过移植大陆合作社资源， 包括合作社法制、组织制度、行政管理、合作人才， 尤其是在大陆办合作社的经验，使得台湾的合作社建设获得成功。目前台湾的5合作社法6就是在对1934 年的5中华民国合作社法6进行修正基础上形成的， 它对于规范和促进台湾合作社发展起了重要的作用。国民党在台湾领导的合作社运动， 最初的合作人才基本上是在大陆合作运动中培养并成长起来的。因此， 可以说， 国民党在大陆领导的合作社运动为台湾合作运动的成功奠定了基础。

　　2. 合作运动存在的问题

　　( 1) 合作社覆盖面小， 所起作用有限。尽管国民政府采取许多措施促进合作社的发展， 合作社社数和社员数也的确年年有所增长。但是就全国而言， 合作社覆盖面很小， 主要表现为两个方面： 其一， 合作社社员占全国人口比重很小。直到抗战爆发， 这一比例也不足百分之一。

　　1942 年实行新县制以后， 要求户户入社， 这一比例才有所上升， 但也只是百分之二、三。其二，合作社主要分布于江、浙、皖、鄂、赣、冀、鲁、川等省， 其他地区则分布较为零散。合作社覆盖面之小， 决定其所起作用很有限。从全国规模看， 合作社并未起到改善农村经济、促进生产发展的目的。仅以中国合作运动主要形式信用合作为例。组建信用社的主要目的是调剂农村资金， 抑制高利贷重利盘剥。然而， 信用社成绩并不尽如人意。首先， 信用社为农民提供借款的比例很低。对农民借款来源的调查显示， 来自合作社的借款1931 年为2. 6% ?、1933 年为1. 3% ?; 即使在户户入社的新县制下， 最高年份也只占34%, 最低年份仅占17% ?.来自私人、钱庄、典当业等的借款比重很高。其次， 合作社并未抑制高利贷的重利盘剥。据对中国23 个省的统计， 1933 年至1934 年， 农村现金借贷年利率在30% 以上。许多省份月利率在10 分左右， 有的高达20 分?.

　　( 2) 合作社在组建与运作过程中存在的问题。首先， 合作社、尤其是信用合作社自有资金缺乏， 难以自主经营。自有资金缺乏曾被一些人认为是当时农村合作社的最大缺陷?.据1940 年对浙、皖、赣、鄂、川等17 个省的调查， 共有合作社10. 3 万个， 社员566 万人， 股金2098万元， 每社平均有股金202 元， 每人平均缴纳股金仅为4 元。在所调查的合作社中， 87% 为信用合作社， 其余13%为生产、运销、消费合作社等。后者股金较多， 在某种程度上也抬高了合作社的人均入股额?.另据1940 年对陕西300 多个信用社的调查， 每个合作社的社股数几乎与其社员数相当， 而股金总额基本等于社员人数的2 倍?.也就是说， 每人只入一股， 每股金额2 元已成为普遍现象。如此低额股金固然与中国农民贫困有关， 但农民贫困程度未必如此整齐划一， 况且参加合作社之人并非为中国农村最贫困者( 最贫困者往往被摒弃在合作社之外) .由此可知其入社目的只是为了取得借款资格， 其入社股金也只是符合法律规定的最低限额而已。合作社自有资金如此之低， 决定其运作主要依赖外来资金， 诸如银行、社团组织的贷款。如果外来资金消失， 合作社自身也就难以开展业务。其次， 由于国民政府曾以/ 提倡合作社确有成效者0作为奖励官吏的标准， 这就使得合作社的组织者以能获得贷款来诱使农民入社， 而对合作社的运作无所用心， / 总是以在短的期间， 多组织成几个合作社为能事0, / 光想多拉社员， 组织不严密， 训练不切实0, / 没有一点服务心， 完全当升官发财的差事去做。0 ? 最后，合作社为有权势人所把持， 贫苦农民或是由于贫困无钱入社， 或被剥夺入社资格， 或入社以后只能听命于权势人物的摆布， 很难平等分享合作社所带来的利益。据1933 年江苏农民银行的调查资料测算， 74%借款在50 元以下的社员只借到合作社总贷款的33%, 而18%借款在50元至200 元的人却借得合作社总贷款的56%; 有5%以上的社员借不到款， 而有的人却能借到三、四百元?.以国家银行提供的农贷资金为例， 1938~ 1940 年， 地主、富农、商人所得到的农贷资金占该项资金总额的40%左右?.可见， 合作社所带来的利益， 为少数权势人物所垄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