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消费合作运动是19世纪英国工人阶级最重要的自助与互助运动之一，对缓解工人阶级贫困，改善工人阶级生活、工作状况起到了一定作用。1844年英国罗彻代尔公平先锋社成立，标志着现代消费合作运动的开始。罗彻代尔公平先锋社确立的按购买量分红、民主管理、重视教育等原则意义深远，日后成为国际消费合作运动的基本原则，至今依然发挥着重要作用。19世纪上半期，随着英国工业革命的发展，工人阶级贫困状况加剧。为了改善自己的生存环境，工人阶级除了投身于政治运动之外，还在经济上进行了自助与互助，消费合作运动就是其中一种重要的形式。1844年英国罗彻代尔公平先锋社成立，标志着现代消费合作运动的开始。

　　消费合作运动在英国迅速发展，影响深远。今天，消费合作社已经成为一种世界性现象。对于19世纪英国消费合作运动，国内还没有专门论述。有鉴于此，本文试图就19世纪英国消费合作运动发展及影响略作探讨。

　　[关键词]英国；消费合作运动；合作社；罗彻代尔原则

　　一 消费合作社运动发展的背景及思想渊源

　　合作是一种古老的思想。19世纪英国消费合作运动的兴起和发展，是与英国工业革命的发展所造成的社会变革密切相连的。

　　18世纪中期到19世纪上半期，随着工业革命的迅猛发展，社会生产力大大提高、经济迅速发展，英国逐渐从农业社会过渡到工业社会。与此同时，机器的发明和使用、工厂制的推行，使众多家庭传统手工业者和作坊手工业者面临残酷竞争，陆续破产，众多独立的小生产者沦为依靠工资生活的劳动阶级①。简言之，工业革命使英国一小部分人腰缠万贯，也使更多的人陷入贫困的深渊。而失业更加剧了工人阶级贫困局面，事实上“19世纪上半叶必须被视为就业连年不足的时期”②。“工人阶级为了自卫，不得不采取唯一可能的办法去改善自己生活条件，即实行互相交换劳动产品的普遍制度，并由此使自己立即……处于独立地位”③。

　　对工业革命后英国社会出现的各种问题，一部分人认为是资本的集中和垄断造成的，垄断资本的出现使广大生产者和消费者在进行商品交换时，在信贷、加工、运输、销售、消费等环节倍受盘剥。如斯彭斯(Thomas Spence)、潘恩(Thomas Paine)等主张土地改革者认为，私人土地垄断是造成社会弊病的主要原因，因而反对私人财产权④。19世纪社会评论家托马斯·霍奇斯金(Thomas Hodgskin)对资本的秘密进行了揭露。他认为，资本家对工人的压迫是残酷的，法律的制定者和资本家唯恐工人生活好转，无视他们的生产成果。倘若工人要求支付更多的薪酬，则被指责为无礼犯上。与以往相比，工人的技能和产量不只提高十倍，可收益都被资本家和地主私吞。为了防止财富掠夺，霍奇斯金认为，未来的理想社会将不存在不劳而获，唯有劳动者能够拥有资本，并且只拥有那些帮助他们从事个体生产活动的资本①。霍奇斯金等人的着作，教育了千千万万工人。为了改善自身生存条件，工人阶级不仅广泛参加了当时轰轰烈烈的政治运动，而且许多人还把目光转向了自助与互助。消费合作运动正是当时重要的工人阶级自助与互助运动之一。

　　消费合作运动是英国工人阶级面对日益严重的贫富差距、不断恶化的生存条件和日趋激烈的市场竞争而采取的一种自我保护行为。不过，E.P.汤普森认为，消费合作社运动源于18世纪以来英格兰对日益增长的个人主义、市场导向、消费竞争等方面的批评和抵制②。生产者和消费者以各种形式联合起来，维护自身利益，对付中间商，减少经营费用，实行互利互助，因此萌发了合作互助的意识。但与当时工人运动中一些剥夺财产所有者财产的主张不同的是，消费合作运动设想一种自愿累积的共有财产，这样多数人就可以从对少数人的依附中解放出来，这些少数人是垄断生产资料并以他人劳动谋取自身利益的人。哈德斯费尔德等地的合作社成员就强调，尽管他们同情宪章运动，但是工人阶级合作运动比导致动荡的政治改革更重要。他们认为，只有通过合作，才能完成社会革命③。

　　19世纪中期兴起的消费合作运动，还与以罗伯特·欧文为代表的早期社会主义思潮的传播和当时的工人运动浪潮有密切关系。欧文对资本主义进行了深刻的批判。在欧文思想的影响下，“合作”成了社会组织的一种新的原则。相对于竞争而言，合作似乎可以使民众更容易摆脱苦难与贫困。按照欧文的思路，理想社会的基层组织是规模适中的劳动公社，规模为300人到2000人，平均每人有1~2英亩土地。社员包括不同年龄段，待遇和职责都不同。欧文在美国的试验失败后，回到英国又进行生产合作社和组织公平交换市场的实验。欧文提出的“合作”与现代合作运动中“合作”概念有所不同。他主张以土地为基础建立起社区，这些社区由各种商品的生产者组成，生产资料共有，大家共同劳动来满足集体需求。在这种公社中，生产者和消费者是相同的，因而不存在后来那种“生产者合作”与“消费者合作”之间的矛盾④。产品分配实行的是各尽所能，按需分配。但是，随着机械化大生产的迅速普及和劳动分工的细化，这种以土地为基础的自给自足社会在现实中不可能实现了，欧文所主张的劳动产品的直接交换也只适用于独立的小生产者，理想便成为了空想。

　　欧文的合作社思想具有空前的革命性，但由于他对工人阶级的管理能力不信任，因而没有提出民主管理的思想，而是用资产阶级的机构来管理、控制合作社。其他那些直接或间接受到罗伯特·欧文合作原则影响的合作计划基本都与欧文提出的合作公社具有相同的特征，因此也遭遇了同样的命运⑤。为了实现伟大理想，欧文及其追随者建立了“合作商店”,既可以有效消除中间商利润，提高消费质量，也被看作是为购买土地、建立合作社区而积累资金的方式。同时，他还倡导建立全国生产者大联盟，为大联盟拟定了章程，设立公平交易的交换银行。然而，欧文及其追随者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当初建立的合作商店，竟然脱胎出了后来声势浩大的消费合作运动。

　　由于欧文主义被认为是乌托邦式的空想，因而类似的责难也与合作运动联系起来，甚至一些合作运动者拒绝承认欧文主义与消费合作运动的联系。这种观点主要是由于没有分清欧文借以实现其原则主张的实践活动与原则本身。事实上，欧文对现代消费合作运动的影响体现在根本原则和最终目标，而非具体的实践活动上。欧文的合作原则包括：消除追求私人利润的制度，通过消费者自愿联合，为满足需求而生产；自愿累积合作企业利润的生产资料公有制；将社区财富用于提升人类品质与幸福感。但欧文似乎对工人阶级管理自身事务的能力没什么信心，在他的短期计划中并没有民主管理原则的位置，而这是后来消费合作运动的核心原则之一，即将管理权交与广大消费者手中，而不是由少数生产者掌握。

　　尽管如此，欧文合作社思想与实践对19世纪英国合作社运动产生了巨大影响。布莱顿合作社(Brighton Society,1827)的创办者威廉·金(William King)接受了欧文的思想，并在合作社资金来源上对欧文的设想进行了调整。按照欧文的观点，合作社资金来源于少数慈善家。而威廉·金在1828~1830年间的《布莱顿合作者》

　　报上发文阐述其观点。他认为：“合作对工人阶级来说是个相当新颖的话题，他们忽视这项运动是自然而然的。为了使合作社能够顺利实施，绝对需要大量资金，而上述最小的资金量是2万英镑。”欧文合作体系无法实现的一个重要原因在于缺乏大量资金。鉴此，威廉·金提出从小做起，通过开设商店，用获得的利润建立一个基金来积累资本。当资本积累到一定程度就可以雇佣职员，当公众对某种特定商品有需求并有利可图时，他们还可以进行生产。如果大量工人在这个原则下加入合作社，那么其资本就会增加许多，并可做更多的事情①。这种资金募集方法正是日后消费合作运动发展的基本路线。

　　二 消费合作运动的发展、组织和运作

　　1840年代之后，合作运动沿三个方向发展：

　　一是纯粹的欧文主义者，这些人汇入1846年起源于利兹的合作组织“救赎协会”(RedemptionSociety)，提出“劳动资本主义而非劳动者和资本主义”的口号，试图建立基于每人每周捐助1便士的乌托邦组织，这些组织在1855年遭到失败。第二个方向是所谓的基督教社会主义，这部分人在1848年和1854年之间试图通过约翰·米特·摩根(John Minter Morgan)的“英格兰教区自给村社”(Church of England Self-supportingVillages)，汇入由基督教社会主义者创建的合作工厂。这部分人曾经有过一定影响，尤其是在使上层人士接受合作运动方面取得了一定成功，但最终还是失败了。第三个方向是以罗彻代尔公平先锋社为代表的未来主流方向②。现代消费合作运动开始于1844年③。这一年，28名贫穷的纺织工人在英国北部兰曼彻斯特市郊的罗彻代尔创立了“罗彻代尔公平先锋社”(theRochdale Society of Equitable Pioneers)。他们同意每人购买1英镑股份来筹措足够的资金以购买商品。他们最初的目标是避免从当地店主那里买到价高质劣的食品，筹措足够的资金建立一个自给自足的联合群体④。

　　消费合作社创立者包括具有各种宗教信仰和政治思想的人，有的是人权运动分子，有的是社会党人，有的是欧文派的合作者，有的是禁酒运动支持者，其中很多人是教会成员，他们的共同点是都没有钱。最初先锋社主要向社员出售牛奶、面粉等日用品，由社员在工余时间轮流售货。但是，他们的目标不仅仅停留在小商店上。

　　根据他们的纲领，合作社不仅要出售食品和生活必需品，还要办工业，加工制造社员可能需要的各种物品；要购买土地，生产社员需要的产品；要扩大合作社的各项事业。他们的总目标是要建立一种“具有共同利益的自立家庭的群体”,为社员的利益“安排生产、分配、教育和管理”⑤。

　　因为定位明确，经营策略正确，所以罗彻代尔公平先锋社很快便取得了巨大成功，其成员人数和销售收入都有明显增长，具体见下表⑥：

　　罗彻代尔公平先锋社“按购买量分红”的决定，标志着该消费合作共同体由建设阶段到自助阶段的转变。正如1860年代一位合作社员所说，“现代合作是工人提高自身地位的方式”①。

　　罗彻代尔公平先锋社的模式之所以能取得成功并长期发展，根本上是由于罗彻代尔原则符合市场经济规律和工人的需求，同时与其经营策略也有很大关系。罗彻代尔公平先锋社总结了以前英国众多合作运动的基本经验，吸取了其中失败的教训，在此基础上，提出了一些新的原则。这些原则有如下几条：(1)成员开放；(2)民主管理；(3)根据购买量分红；(4)限制资本的利息；(5)政治、宗教的中立②。这些卓有远见的原则，不但使先锋社规模迅速扩大，而且成为了全英国合作社奉行的标准原则③。这些原则还被以后的国际合作社联盟(ICA)采纳，成为国际合作社通行的准则。成员开放意味着合作运动没有阶级局限，人人都可以入社，无性别限制，无阶级之分；也意味着合作运动是自愿的，没有人被强迫入股。社员不论其股份多寡，其权利是平等的，每个社员只可投一票，实行民主管理。合作社按照社员购买商品的价值额度分红，使社员对合作社忠诚度大大增加。

　　罗彻代尔公平先锋社的成功，促进了英国合作运动的发展。1852年，英国议会通过了《工业和公积金社团法》(Industrial and ProvidentSocieties Act)，合作社都按照《工业和公积金社团法》进行登记。从此，合作社运动走上了法制的道路，各类合作社迅速发展。1863年设立了“北英格兰商业批发合作社”,1873年改为“英格兰批发合作社”.1868年苏格兰批发合作社建立。批发合作社不仅密切了各合作社之间的经济联系，而且设有银行部，使合作社得以融通资金，发展生产事业，实现生产与消费的结合，形成具有较强实力的经济实体。1881年英国合作社总数为971个，其社员人数达到547 212人，平均每个合作社有564人。1903年，合作社总数达到1455个，社员人数达到1 987 423人，平均每个合作社1366人④。

　　从合作社的类型来看，消费合作社可分为零售合作社和批发合作社。

　　零售合作社各有其服务社区范围，在较大地区会设立分支机构。加入合作社很方便，只要填一个入社志愿书并缴纳至少一便士作为部分股金，即可获得一个社员号码。合作社出售日常生活用品和食品，一些大的合作社也开设百货商店，出售时装鞋帽等，还开设餐馆，提供理发、洗衣、送牛奶等服务。在特别发达的合作社中甚至还开展提供住宅、发放戏票、组织旅行等服务。

　　对于较困难的社员，合作社允许他们采用分期付款的方式购买一些单价较贵的商品，如家具等。零售合作社发展迅速，1881年英国零售合作社有965个，成员达到546 560人；1890年零售合作社发展到1228个，成员为960 186人；1900年零售合作社为1419个，成员为1 703 084人⑤。

　　批发合作社和生产合作社的设立，是为了真正消除所有环节的利润。1863年8月，“北英格兰商业批发合作社”成立，其目标是“在商品的消费者和生产者之间摒弃一切非必要的以及挣钱的机构，降低生活费用”⑥。1873年改名为英格兰批发合作社(CWS)，总部及仓库设在曼彻斯特，主要分部设在纽卡斯特和伦敦；此外，批发合作社在利兹、赫德斯菲尔德、诺丁汉、北安普敦、卡迪夫及伯明翰等城市都设有出货栈房，在海外也设有批发合作社的采购站。批发合作社符合现代合作体系的发展趋势，因此发展迅速。英格兰批发合作社1864年的年销售额是51 857英镑，1872年已增长到超过100万英镑，到19世纪末更是增长到惊人的16 043 889英镑。苏格兰批发合作社的销售额也从1869年的81 094英镑增长到1900年的5 463 631英镑⑦。1880年，参加英格兰批发合作社的零售合作社还不到半数，到1910 年已有6/7,而零售社售出货物的2/3到3/4都是由批发合作社经办的。1882年，两大批发合作社还首次合作从中国直接装运茶叶①。

　　早期合作社的管理由社员亲自进行。以零售合作社为例，日常业务是由社员推选出的一个委员会管理，这种选举通常在每季或每半年举行的社员大会中进行。全体社员都有出席权，提出关于社务或在法律规定范围内支配合作社资金的议案。委员会在审核账目之后可以提出一个分红的比率，征询社员意见，非经社员同意不得生效。委员会成员没有薪水，均以业余时间管理社务，因此通常在夜间开会，一周至少一次。委员会有权雇佣或解雇职工，创立或变更营业方针，可对社员的建议进行批驳和修正。委员会实际上履行的是类似于董事会的责任。各合作社的管理完全是独立的，在全英合作社联盟之内的各种合作社相互间的联系完全出于自愿，是出于共同的目标和悠久的互助观念传统。合作社是自下而上构成的系统，批发合作社与零售合作社之间并无从属关系，反而零售社通常是批发社的股东，其关系同社员与合作社的关系相同。批发合作社的管理权是由交易额决定的，其盈利分配也是按照零售合作社进货的数额进行。但到了后期，随着合作社规模越来越大，无法再单纯依靠社员的热情进行志愿管理工作，于是雇佣了一些领取薪资的职员专职负责合作社的管理，但民主的原则始终坚持。

　　从1872年起，合作社开始建立自己的企业，从事一些原则上属于生产部门的加工工作。事实上，当合作社开始拥有产业自己进行生产时，才真正消除了所有利润环节，形成完整的合作经济体系。合作社的生产中最主要的有成衣的订做和衣服的修补工作，上百个零售社都设有制作成衣的作坊，有的甚至有工厂。类似的还有制作与修补鞋子的部门、家具部门等，但不如成衣业务那样普遍。这种生产活动在合作运动中占有重要地位，其中最重要的生产和服务之一是牛奶消毒。零售合作社是全国最大的牛奶销售者，供给全国三分之一人民的牛奶消费，合作社的牛奶消毒厂是全国规模最大、经营最好的。几个大的零售合作社还有自己的奶牛场。合作社的企业可以分为四大类：(1)食品及其相关商品；(2)纺织服装等；(3)家具、器皿、厨房用具；(4)木器、玻璃瓶、陶瓷等。除此之外，合作社还设有保险部门，为所有社员提供保险服务②。

　　除了商业活动外，合作社也参与了很多社会活动。合作社一直很注重教育事业。早在国家实行普遍义务教育之前，1844年罗彻代尔公平先锋社的社务纲领中就将教育列入工作范围。合作教育通常以零售社为单位组织，几乎每个社都有教育委员会。在政府兴办教育之前，合作社就开设了各种商业、科学及一般课程的讲习会。同时设有图书室、俱乐部、阅报室等设施，供社员使用。各地开展了各种教育活动，有各种讲习班、读书会、公开演讲会、音乐会、一日学校、周末补习学校等，还向社员发放小册子。在发达的工业城镇和人口较多的乡村，这些教育活动成为当时工人们日常社交活动的重要内容。合作教育由合作联合会的教育委员会统一计划，联合会颁行教育大纲，内有各种关于社会、技术及商业课程的说明。合作教育与其他成人教育保持着友好关系，例如工人教育会，该会发起人中也有很多合作界人士。

　　合作社每年还要捐献出很大一笔款项用于慈善事业，包括公私医院、疗养院、教堂、慈善会等，并设立奖学金。此外，合作运动本身也经营了几个有规模的疗养院。

　　三 消费合作运动的意义及特点

　　消费合作运动是工人运动的一部分，它在改善劳动条件方面取得了一定成果，又在一定程度上支持了工人运动。“近代合作运动意味着工人联合起来改善本阶级社会环境。”③随着入社人员的增加，合作社开始雇佣领取工资的工人，合作社早期的员工很少把自己看成是挣工资的人，他们感到自己就是其服务的机构的一员。合作社既是工人运动的一部分，同时也是雇主，因而合作运动与工人运动之间的关系也变得复杂化。

　　作为工人运动，消费合作运动在改善工人物质生活条件方面取得了一些成果，如合作商店最早引入每周半天休息制度，男性工人的最低工资制度是英格兰批发合作社确立的①。另外，合作社雇员的工资水平和工作条件比外面同等工作要优越一些，合作社会按照股东分红的情况给合作社雇员发放工资之外的奖金。而且，即使除去奖金，合作社雇员的基本工资也比同地区其他工人要略高。以约克郡为例，该郡合作社创建于1858年，1883年成为全英批发合作社的成员。

　　他们雇佣的员工除工资外，还有一定的奖金。奖金依股东分红而定。当股东的分红为每英镑2先令4便士时，雇员可以得到每英镑1先令2便士的奖金，1900年发放给合作社工人的奖金总额是526英镑。这比约克市的平均工资要高些②。从这个角度，消费合作运动也为提高工人收入作出了贡献，尤其是在批发和零售商业领域。

　　消费合作运动培养了工人阶级勤俭节约的意识，这种道德层面的提升与欧文的理想不谋而合。在工业革命时期，英国社会普遍认为，贫困是穷人自身道德低下造成的。贫困人口中确实存在着酗酒、犯罪、挥霍、懒惰等道德问题，也确实是造成贫困的一部分原因。1834年的新《济贫法》基调就是惩罚，企图通过惩治“懒惰”来解决贫穷问题。这一时期的济贫院采取了各种惩治穷人的手段，院内条件十分恶劣，济贫官员认为这有助于穷人的道德完善并使懒惰的穷人变得勤奋，其目的是希望全体社会成员都依靠自助摆脱社会问题的困扰，但实际带有明显的人格侮辱与政治性惩罚③。这种对贫困问题不正确的认识，使得济贫不能达到其预期的效果，也不能从根本上解决贫困问题。然而，在消费合作运动中，通过经济鼓励使工人自觉养成了节俭和勤劳的品德。为了获得分红，会员必须在合作社消费，由于合作社坚持现金支付的原则，会员必须从工资收入中节省下部分现金用来消费，而不能寄希望于赊账，这样就迫使会员更加节俭和有计划地开支。会员通过消费获得了分红，从节俭中体会到了好处，久而久之就养成了节俭的生活习惯。此外，合作社的章程中也明确规定支持禁酒运动，鼓励节俭，这些都有助于工人养成节俭的生活习惯，提高道德水平。

　　罗彻代尔公平先锋社奠定了近代消费合作运动的基本原则，决定了消费合作运动发展方向。这些原则在时代的变迁中始终被保留，进而决定了现代消费合作运动的特征和性质。

　　首先，按购买量分红的原则奠定了合作社快速发展的基石。分红是合作财政和合作信念的核心，它使合作社与友谊会那样的救济性组织区别开来。加入合作社不是一种保障性行为，而带有投资性，可以从投入中获得回报，并且是持续的，风险极低。这相当于给工人提供了除工资之外另一个收入来源，满足了他们持续有钱可花的愿望，当然前提是要有足够富裕的工资来入股和消费。按购买量分红将消费放在了中心，使消费者有更多主动权，也更有消费积极性。虽然合作社的商品并不一定比市面上便宜，但通常如果能负担得起，社员还是会选择在合作社消费，而且合作社销售的多为没有需求弹性的生活必需品和消耗品，对于社员而言，这笔钱反正都是要花的，不如花在合作社。1880年代末，在兰开郡的某些地区，男女老少平均每人每年要在合作商店中消费5英镑，全国的数字是15先令8便士。

　　之所以有这样的差距，一个主要解释是伦敦、南部和乡村地区合作运动的薄弱④。1896年，每英镑购买额的红利平均为二先令八又二分之一便士，达到了最高值，此后缓慢下降⑤。大多数合作社对社员有交易协定，如果社员的交易额不足约定数目，他的股金利率也许会被降低，甚至彻底取消。这是为了鼓励社员在合作社消费，并避免合作社成为纯粹的储蓄银行。罗彻代尔的分红原则使当时的人们在那样一个时代体会到了节俭带来的好处，尽管贫穷还是将很多人排除在合作社带来的好处之外。

　　其次，一人一票的原则保证了合作社的民主，在管理上也提供了便利。在欧文的计划中并没有民主管理的内容，人人平等的实现是生活水平和教育水平提高后的自然结果。但事实上，民主和平等无法自然实现，需要通过制度的约束和规范。不论股本大小，股东的投票权完全一样，一人一票，这个原则将合作社与股份制公司区别 开来。在合作社中，每人所能持有的股份有限制(不超过200英镑)；保持价值固定、稳定和适度的股息；不论股权大小，股东在管理方面的权力一律平等；小额股份使新社员入股门槛很低；不按照所持股份而是按照消费比例进行分红；凭借由于强烈信仰而入社的社员进行义务性质的社务领导工作---这些特征使得合作社避免了一些股份公司的缺陷，更具有民主和公平的特点，因而能更长久的发展。

　　再次，重视教育。这既是合作社自身发展的需要，也体现了合作运动的社会责任，是对理想的一种坚持。对社员进行教育，不断培养出合作事业的人才，是保证合作社长远、良性发展的需要。而对公众的教育则一方面是对合作社形象的宣传和提升，同时也是合作运动目标的一部分。欧文主义的合作运动终极目标是改善社会，对社会公共事务的关心和参与是合作运动从最初就有的原则，早期合作社都遵循罗彻代尔公平先锋社的范例，很重视发展教育，并将此看作与获取经济利益同等重要的事业。1844年之后的早期合作社效仿罗彻代尔公平先锋社，将部分利润投入教育事业，一些甚至建立了阅览室和图书馆。此时，消费合作运动的社会目标至少被视为与其经济利益同等重要。然而，经过快速发展阶段，这种社会目标逐渐退到幕后。据1872年合作社代表大会报告的附录，1871年在400个合作社中只有66个向“教育”这一项投入了资金，而其中只有35个投入了超过10英镑的资金。

　　需要指出是，这里所谓的“教育”还混杂了各种并非真正意义上教育事业的其他活动①。可以说，这一时期合作社物质上的进步是以抛弃清晰明确的目标和社会责任感为代价的，这种目标的模糊也对19世纪后期合作运动的发展造成了阻碍。当合作体系逐渐完整，消费合作运动的发展遇到了瓶颈时，合作者们又意识到了目标的重要性，重新重视起贸易以外的各项社会事业。

　　以罗彻代尔公平先锋社原则为基础的合作原则，使得消费合作运动直到今日依然保持着旺盛的生命力。而且，这些原则具有普世性，使得消费合作运动能够在全世界各地广泛传播发展，各国各地在这些基本原则的基础上，建立起符合自身实际情况的消费合作社，不受意识形态或政体、制度的限制。

　　19世纪，英国消费合作运动经历了从兴起、迅速扩张到逐渐稳定和规范化的过程，成为工人阶级自助与互助的一种主要形式。尽管这一时期的消费合作运动在应对工业革命弊病方面的作用有限，无法从根本上解决工人阶级的贫困问题，但它在促进工人运动发展、培养工人勤俭节约意识以及在一定程度上改善工人阶级生活状况等方面，发挥了积极作用，并且奠定和发展了现代合作运动的基本原则，对日后合作运动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具有重要意义。